夫君的白月光把我推下水。

他却只顾着救白月光，还当众将她抱回了府。

孤男寡女待了一夜，直至天亮才想起我。

我提出和离，他却气愤道：

「就因为我先救岳瑶，没救你？」

「她与你不同，她不谙水性，不要拿人命关天的事拈酸吃醋！」

「与你成亲后，我就只把她当妹妹，我问心无愧！」

不是的。

我的白月光也回京了。

我有愧。

1

他见我不说话，脸色难看起来。

「沈幼玉，即便我真与岳瑶有什么，你有什么资格管？」

我确实没有资格管。

毕竟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岳瑶。

那年我刚及笄，被送到京城选婿。

本想随意找个人就嫁了。

直到我遇见谢景朝。

一时失神，忍不住上前轻声询问：

「公子可曾去过江南？」

谢景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：

「未曾。」

语气冰冷，让我有点难堪。

这场说是为我办的洗尘宴，实际是择婿宴。

参加的都是有意联姻的公子。

看他满脸的不情愿，想必是被逼着来的。

这时一声娇嗔打破尴尬：

「景朝，怎能对姑娘这般冷漠失礼？」

谢景朝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：

「阿瑶，你也来了？」

语气宠溺，与方才判若两人。

对岳瑶的喜欢跃然纸上。

我识趣地退下。

可第二天却接到了国公府的帖子。

听父亲说，谢家有意结亲。

这才知道，原来岳瑶已定亲，但未婚夫不是谢景朝。

谢国公有意撮合我与谢景朝。

总是逼着谢景朝来找我。

他忤逆不了，索性带上岳瑶，想让我知难而退。

于是我们三人总是同时出现。

他跟在岳瑶后面，我跟在他后面，成了京城一笑谈。

谢景朝约我游湖。

不出意料地又变成三人行。

谢景朝伸出手越过我，贴心地扶着岳瑶上船。

我收回落空的手，独自上船。

他俩很自然地坐在一旁，举止亲昵。

见我有些诧异，岳瑶主动开口：

「我与景朝自小一起长大，情同手足，郡主莫要见怪。」

说完又娇嗔一声：

「景朝木讷，怕怠慢郡主，非要我陪他来，郡主不会介意吧？」

2

我刚要开口，谢景朝便瞪了我一眼。

生怕我为难岳瑶。

我笑了笑：

「不介意的。」

我是真不介意。

岳瑶有婚约在身却和外男如此亲密，当事人都不介意，我这个外人又能介意什么？

再者岳瑶性格爽朗，有她在气氛会缓和很多。

谢景朝对我很冷漠。

我以为是他天性如此，只是对岳瑶有所偏爱。

后来相处才发现，他对谁都彬彬有礼。

除了对我。

岳瑶开始说起他们的年少趣事。

这些事就连我都听了好几遍了，谢景朝却总是听不腻。

他们交谈甚欢，我插不上嘴，在一旁独自饮茶。

忽然一阵风将岳瑶的绢帕卷入湖中。

她惊呼一声想去捞：

「那是你送我的帕子，我一直带在身边……」

那确实很珍贵了。

我起身，想拿竹篙捞。

谢景朝却直接纵身跳入湖中。

等他抓到帕子，闻声回头，才发现我被他撞倒，跌入湖中。

他却只是皱了皱眉，先游回船边，将帕子小心翼翼递给岳瑶。

「阿瑶，帕子。」

岳瑶感动得热泪盈眶，而我在水中呛咳。

京城的服饰繁复，不慎被水草缠住。

我慌乱地解开外袍才脱身。

等他们想起救我时，我已经自己爬回船上了。

侍从已从岸边赶来，为我披上衣裳。

莫名被撞下湖，我心中有气，瞪了一眼他们。

谢景朝却将岳瑶护在身后，说道：

「郡主自己不慎掉进湖中，怎能迁怒他人？」

「若真要迁怒，那就怪我吧！」

如他所愿，我将此事告知国公府，谢景朝挨了顿打。

又听闻他得了风寒，国公府请了我好几次，想让我去看望一番。

世家之间，总不能闹得太僵。

我让人熬煮了江南特有的药膳甜汤，送到他面前。

谢景朝只看了一眼，便蹙眉：

「我不喜甜腻之物。」

挥手便叫人端走。

他不爱吃甜的啊。

我有些失落。

一旁的岳瑶见状，为我解围：

「闻着好香呢！不要辜负郡主一番心意，你不喝，我喝。」

说着就要去接，却被谢景朝拦下。

3

他亲自端起甜汤：

「你若喜欢，都给你，小心烫。」

谢景朝含笑看着她小口品尝。

见她吃得开心，便也尝了一口。

两人共用了一个勺子。

而岳瑶还偷偷看了我一眼。

再迟钝的我，也明白了。

这是向我炫耀？

细想起来，早已有迹可循。

踏青遇雨，只有一把伞。

谢景朝先送她回府时，她那意味深长的笑。

谢景朝生辰，我送了一块稀有暖玉。

她只是在旁边说有些凉，谢景朝便转送给她。

诸如此类，只是我过于迟钝，没发现。

她们是两情相悦？

那为何他们不成亲？

派人打听下，才知道缘由。

岳瑶的父亲只是个小官，两人家世就已不般配了。

何况岳瑶自小已有婚约。

若是两人冲破家族桎梏，倒也能成为京城一段佳话。

可惜，岳瑶退缩了。

她看见两人家世悬殊，也明白国公府后宅水太深。

可又舍不得谢景朝的爱慕。

她的衣裳、首饰，甚至父亲的官位，都有谢景朝的帮衬。

她不想拒绝，却又不能在一起。

只能一直以兄妹相称，却做尽暧昧之事。

直到我的出现。

其实，我能理解岳瑶。

若能得一人如此爱慕，炫耀也是人之常情。

只是我不奉陪了。

我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。

也不想做任人取乐的陪衬。

京城适龄公子这般多，我不是非谢景朝不可。

我让父亲回绝了这门亲事。

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岳瑶被送出京城。

谢国公押着谢景朝向我负荆请罪，做足了低姿态。

4

谢国公对着父亲说：

「沈兄！犬子糊涂！之前对郡主多有得罪，今日我亲自带他来负荆请罪！」

谢景朝低着头，拳头握紧：

「之前是我……言行无状，多有冒犯。请郡主……原谅。」

声音僵硬，毫无诚意，他说完又被谢国公踹了一脚。

我回头瞪着父亲，怕是他以权压人。

父亲大怒，觉得我侮辱了他的品德。

「为父光明磊落，眼光也没你这般差，我可看不上谢家小儿。」

顺带还嘲讽了下我的眼光。

谢国公连忙拉走父亲，去书房劝说父亲。

我让人解开捆着谢景朝的绳索，问他：

「世子，没事吧？」

他抬起头，怨毒地瞪着我：

「你装什么好人？」

「若不是你，我爹怎会逼走阿瑶？！」

「现在你终于拆散我跟阿瑶了！你满意了吗？！」

他的声音嘶哑，充满恨意。

许是我来京城后，一直伏低做小，不想与人起冲突。

居然让他跑到我家门口来骂我了？

我示意人关上大门后，俯视着他，冷声说道：

「谢景朝，这门亲事是国公府先提的，从始至终，我沈家没有半分强求，我昨日还亲自回绝了这门亲事。」

「其次，即便与我有关，但岳瑶是你父亲逼走的，你该骂你父亲，怎么？你不敢吗？」

「再者，你与岳瑶也未订亲，算什么拆散？你别忘了，岳瑶的未婚夫可不是你。」

说完我便让人将他送出府。

真是晦气到家了。

5

岳瑶离京那日，下起了雨。

我在城外长亭遇见了谢景朝。

他独自一人站在雨中，痴痴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。

浑身湿透，失魂落魄。

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
罢了，也是一个痴情人。

我叹了一口气，撑着伞走到他身边。

他没有回头，像是自言自语：

「……她走了……也许……再也……见不到了……」

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。

都可以概括成那四个字——爱而不得。

我望着远方轻声说道：

「谢景朝，不是只有你……爱而不得……」

他闻言一愣。

我伸出手，感受着这场春雨。

也许是那场春雨，洗去了谢景朝对我的偏见。

他对我也不再恶语相向。

在得知我急切地要成亲时，他找到我：

「不如嫁给我吧。」

他不想娶妻，也看出我不想嫁人，但不得不嫁。

不如嫁给他，婚后两人互不干涉。

我认真与父亲思考几日，厘清利弊后，答应成亲。

婚后我们约法三章。

人前如胶似漆，人后各回各屋。

也算相安无事。

只是自从中秋宫宴帮谢景朝解围后，他便开始对我上心了。

那日他被老王爷缠着下棋，陷入死局。

老王爷捋须笑道：

「素闻世子棋艺精湛，看来不过如此嘛。」

众人围观，议论纷纷。

老王爷与父亲向来不和，此次是故意想让谢景朝出丑。

此事也算是被我连累，我走上前去，扫过似曾相识的棋局，微微蹙眉。

谢景朝已慌不择路，正要落子时，被我轻声打断：

「夫君且慢。」

6

我指向一个看似自损的点位，团扇掩面，在他耳边说道：

「若下在此处，弃三子，可活大龙。」

谢景朝眼睛一亮，震惊地看着我。

局势豁然开朗，眼看就要转败为胜。

谢景朝问我：

「你……竟懂这个？还如此……厉害？」

我笑着说：

「不过是侥幸知道解法罢了。」

可他不信，回府就拉着我，要跟我再下几盘棋。

从那之后，他便常找我下棋。

关系也慢慢熟络起来。

一次我不慎感染风寒，他前来看望。

我正在处理一些紧急的府务。

看到他送来的汤药，我微微颔首：

「夫君费心了。」

说完便强撑着身子，交代管事。

等忙完后，才发觉他还未走。

见我疑惑，他咳嗽几声：

「你还病着，这些事务可以让母亲帮忙……」

我笑着没说话。

他这时才回过神，我与婆母关系不算融洽。

我是郡主，不用向婆母请安。

甚至在某些场合，婆母还需对我行拜礼。

平时我特意避开这些场合，避免尴尬。

起初婆母还不甚感激，只是在得知我与谢景朝不圆房后，她就对我有些怨言了。

明知我生病，还让我安排繁杂的家宴。

他有些窘迫：

「我去跟母亲说说……」

说完便慌张离去。

他开始调和我与婆母的关系。

让我在府中轻松很多。

他会记得我畏寒，提前让人备好手炉。

见我思念故乡，他特意寻来一本《江南地方志图册》。

甚至我咳嗽两声，他眉头会不自觉地蹙起，低声吩咐侍女去熬梨汤。

越来越像个好夫君了。

让我想着要不就此平淡地过下去。

直到岳瑶一身素缟，凄楚地出现在府门前。

7

她夫君孩儿意外身亡，被视为不祥，最终被夫家休弃。

回京投奔兄嫂，却被日日讥讽。

她哭得梨花带雨，声音破碎：

「景朝，我……我只是想看你一眼，见有郡主照顾你，我就放心了……」

说完她便要走，谢景朝连忙拉住她：

「你要去哪？」

她掩面哭泣：

「我如此不祥，这就去庵里绞了头发，了却残生……」

谢景朝眉头紧锁：

「你怎能去那！你就住这里，国公府就是你的家！」

我心一沉，斟酌着开口：

「夫君，若接回府中，恐流言更甚，对岳姑娘和府上名声都……」

话未说完，岳瑶哭得更凶了：

「郡主说得对，我这样的人，只会脏了府里的地……我这就走……」

她挣扎着要走，却虚弱得踉跄，倒在谢景朝怀中。

他一把扶住她，失望地看向我：

「清者自清何惧污名！阿瑶如今孤苦无依，难道要我坐视不理吗？」

他不再看我，只对岳瑶温声道：

「阿瑶，你安心住下，有我在，不会有事的。」

他小心地搀着岳瑶，从我身边走过。

我本想说可以先暂住我府里。

既然他们都不怕流言。

那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。

今日之事，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。

说谢景朝对岳瑶余情未了。

更有甚者说岳瑶夫君和孩子死得蹊跷，暗指是谢景朝所为。

流言愈演愈烈，谢景朝反而没让岳瑶搬走，而是一一上门找散播者理论。

「你说我谋害人命，可有证据？」

「若无实据，便是构陷皇亲。」

「明日我便去御前，参你一本。」

吓得众人连连告罪。

一时之间，京中噤若寒蝉。

明面上的流言少了，但背地里的议论却更甚。

8

很快他们发现，我的流言谢景朝不会理会。。

如今我去哪，都被同情、嘲笑。

让我烦不胜烦。

我便不出门了，在家抚琴解闷。

却没想到谢景朝来了。

他与我商量：

「阿瑶心情郁结，要不这琴，先借给她解解闷？」

我指尖一顿，抬眼看他，笑着问：

「偌大的国公府，如今连把琴都买不起了吗？」

没想到我会拒绝，他眉头微蹙：

「阿瑶听音色，才知是焦尾古琴，心向往之。看在我的面子上，借给她吧。」

他身后，岳瑶怯怯探出头：

「郡主……我只是想看看……」

我抚过琴弦，笑着问：

「这琴是御赐之物，若是不慎损坏……岳姑娘，担得起这个责吗？」

谢景朝肯定地说：

「阿瑶会小心。」

岳瑶却退缩了一下：

「景朝……算了……我在这里看就行了……」

之后她便消停了些日子。

听闻谢景朝最近一直陪着岳瑶出入各种场合。

为岳瑶撑腰，也为帮她再觅良婿。

可惜岳瑶都没看上。

我则在书房抄录祈福经卷，作为太后的寿礼。

耗费数日，抄录完后置于书房。

只是小憩一会，却听到惊呼声。

岳瑶失手打翻烛台，经卷全化为灰烬。

她躲在谢景朝背后啜泣：

……「景朝......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只是想看看郡主的字……我……」

谢景朝轻拍安抚：

「无妨，人没事就好。」

他看向脸色铁青的我，还是开口为她开脱：

「幼玉，阿瑶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「下次这些要紧东西，还是收好些。」

9

一股冷意直冲头顶。

差点就想与之动手时，却被侍女拦下。

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，盯着他，声音冰冷：

「怎样才算收好？」

「这里是我的书房，没有我的吩咐，外人理应不得进入。」

「你们为何会在这？」

岳瑶哭着跑了出去：

「都是我的错……我是个外人……我这就去庵里……」

谢景朝皱眉：

「幼玉，你这话……有些过了。」

说完便去追岳瑶。

我则吩咐，以后我的院子，就连谢景朝也不许放进来。

谢景朝过了几天自知理亏，想缓和关系。

几次三番邀我中秋夜游画舫。

日子总要过下去，我终是应了。

只是我等到月上中天，他却迟迟未至。

他的贴身侍从匆匆赶来：

「夫人……世子说……让您……自己逛逛……」

我问：

「世子在做什么？」

侍从低头不敢说话。

「说。」

侍从一脸为难：

「……岳姑娘她……想起亡夫和孩子，悲恸难抑，世子正陪着开解……实在……实在抽不开身。」

侍从说完，面带不忍地看了我一眼。

就连侍从都在可怜我。

我本以为不会在意。

可三年朝夕相处，总该有点尊重在吧？

胸口窒闷，如巨石压顶。

我不再说话，独自上了画舫。

万家灯火倒映在江面，璀璨又寂寞。

让我想起在江南与故人一起泛舟。

也是这般好风景。

只是风景依旧，故人却不在了。

我不是没被人捧在手心上呵护过。

如此差别对待，我也是会难过的。

我对月独饮，喝一杯又一杯。

似乎是醉了，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

一声熟悉的低唤响起：

「阿玉。」

委屈如潮水涌上。

我哭着扑向他，却失去意识醉晕过去。

醒来时，发现自己已回到寝室。

我撑着坐起，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。

门外响起谢景朝的声音：

「幼玉，醒了吗？我……来为昨日失约道歉，我们可以今日再去……」

10

他推门进来，难得有些局促。

我没看他，敷衍道：

「不用了，我也不爱游湖。」

他问：

「你生气了吗？昨日阿瑶那般难受，我实在放心不下……」

我摆摆手：

「没关系的，我不在意。」

他眉头蹙起，在床边站了会儿，终于开口：

「你……好像什么都不在意。」

「就连我……也不在意……」

语气带着点失落。

我抬眼看他，觉得有些好笑：

「夫君想要我在意吗？」

他明显一愣，随即一股郁气涌上脸：

「好，既然夫人如此大度，那下月太后寿宴，便带阿瑶同去吧！」

「还望夫人……也替阿瑶物色个好夫婿！」

他盯着我，似乎在期待什么。

且不说不合礼数，再者岳瑶的心思如此明显。

我不知他是真不懂，还是装不懂。

他见我皱眉，眼底闪过一丝得逞。

算了，丢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脸。

我揉着额角：

「可以，最好让母亲一同前去吧。」

「母亲识得的青年才俊多，眼光也好。」

「我……认识的人不多，怕耽误了岳姑娘。」

谢景朝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：

「好……好得很！」

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：

「夫人当真是……贤惠大度！」

他像是还要说什么重话。

见我一脸不耐又吞了回去。

最终冷哼一声，甩袖离去。

房门被他摔得巨响。

太后寿宴，不出意料，我们四人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。

岳瑶亲昵地挽着婆母，好似她才是儿媳。

我避开同情的目光，寻了个僻静的湖边透气。

「郡主还真是……耐得住气。」

岳瑶得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

我转身看她，在谢景朝的照顾下，她气色好了很多。

人也变了许多。

从前只是女子之间的炫耀。

如今却是带着刻意的敌意。

我认真地同她说道：

「岳姑娘若是想嫁给谢景朝，可直接明说，我亦可和离。」

11

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：

「你说什么？说得好像是你让给我一样。」

「我还用得着你让吗？」

「若不是你逼我离京，景朝会娶你吗？」

她看见谢景朝望着我们，特意走近，压低声音：

「那我让你看看，景朝爱的是谁！」

话音未落，她猛地将我一推。

我纹丝不动，她却被我反弹出去。

太后寿宴，我不想闹事，就拉了她一把。

谁知她却用尽全力将我一起拖下了水，嘴里还哭喊着：

「救命啊！郡主不要啊——！」

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。

我呛了口水，挣扎着冒头。

只见谢景朝没有丝毫犹豫，游向岳瑶。

他抱着湿透的岳瑶，在众目睽睽下，疾步离去。

他的爱根本不用证明。

我也不稀罕。

我抹了把脸上的水，自己游上岸。

正在偏殿换衣，突然被拽入一个滚烫怀抱。

「阿玉，他配不上你，快跟他和离吧！」

滚烫的气息激起一阵战栗。

次日清晨我刚回府，却发现府里静得可怕。

一问才知，谢景朝在岳瑶院子里呆了一夜。

婆母掩面笑道：

「郡主应该知道怎么做吧？」

「阿瑶与我儿情投意合，又是个会生养的人。」

「起码得给个贵妾身份。」

我停下脚步，笑着摇头：

「贵妾？倒是委屈岳姑娘了。」

婆母一愣，有些诧异：

「怎么？你让她做平妻？」

这时谢景朝冲了过来，脸色铁青地将我拉入书房。

他又怒又慌：

「你什么意思？什么贵妾平妻？」

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岳瑶惯用的熏香。

我抬眼看他，体贴道：

「平妻也是委屈岳姑娘了。」

「夫君情深义重，爱慕岳姑娘多年，如今终于得偿所愿。」

「正妻之位，才不算委屈她。」

谢景朝瞳孔骤缩：

「沈幼玉！你在胡说什么？！」

12

我认真地说道：

「谢景朝，我们和离吧。」

他看着我，突然想到什么，气愤道：

「就因为我先救岳瑶，没救你？」

「她与你不同，她不谙水性，不要拿人命关天的事拈酸吃醋！」

「与你成亲后，我就只把她当妹妹，我问心无愧！」

他吼得理直气壮，仿佛错的是我。

问心无愧？

我下意识收拢衣裳，想盖住颈侧上的暧昧红痕。

「可我有愧。」

谢景朝随着我的动作，看向我的颈侧。

一点暧昧的红痕，刺痛着他的双眼。

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，一步上前，几乎要捏碎我的手腕，眼眶通红：

「你昨晚……到底去哪了？！」

我下意识反手将他拿下，听到他吃痛的声音才慌张松开手。

我的贴身侍女连忙将我护在身后，先声夺人：

「世子，郡主虽与您成亲，但郡主仍是御封的长乐郡主！」

「还望世子莫要逾矩，伤了郡主玉体！」

谢景朝有些恍惚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道歉。

我咳嗽一声，先开了口：

「世子忘了？当初成亲时，我们约法三章了。」

当时他还特意与我签字画押，就怕我生出妄想，纠缠于他。

我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囊，取出字据，摆在他面前。

上面写着「去留随意，互不干涉」，还有我俩的私印。

谢景朝死死地盯着字据，过了许久，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：

「这三年……你就没有……一丝留恋吗？」

我微微蹙眉，忍不住笑着反问：

「世子不妨说说看，这三年里，有什么……值得我留恋的？」

13
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。

这三年他对我是不坏。

但也就是不坏而已。

有什么值得留恋？

我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，笑了一声。

我收回字据，说道：

「世子，我们好聚好散吧。」

我起身想走，却被他拦住：

「我会改......」

？

他咬牙强横道：

「我以后会改，我会对你好！我会努力让你留恋。」

「若只是因为我救了阿瑶，你就与我和离……我……我不同意！」

话音未落，一位女官昂首阔步走了进来，闻言嗤笑一声：

「世子好大的口气！」

「我们郡主要和离，还需您点头？」

「郡主就是休夫，那也是使得的！」

我无奈扶额。

她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玲珑，脾气暴躁，受不了一点气。

成亲后，我怕她踹翻国公府，特意将她留在府里。

她今日杀过来，定是要替我出这口恶气。

谢景朝皱眉怒视：

「你是何人？敢擅闯国公府！」

玲珑下巴一抬：

「奉王府命，缉拿要犯岳瑶，即刻押送大理寺！」

谢景朝厉喝：

「什么要犯！国公府岂容你放肆！」

玲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：

「昨日宫宴，岳瑶当众将郡主推落湖水，意图谋害！众目睽睽，人证确凿！」

「此乃谋害皇亲，按律当斩啊！」

谢景朝：

「胡说！没有的事！」

玲珑眼神睥睨：

「世子您没看见？您有眼疾？」

谢景朝气得说不出话来，气顺了好一会才说：

「什么谋害！那只是意外！」

玲珑这下更看不上他了：

「世子还真会颠倒黑白，是非不分。」

「奴婢可没空陪您瞎扯。」

说着她便看向我，一脸兴奋地问我：

「郡主！人在哪？我现在就去抓！」

谢景朝猛地看向我，带着一丝慌乱：

「幼玉！这定是误会！阿瑶她不会……」

我打断道：

「世子当时，真的没看清吗？」

14

当时谢景朝离我们很近。

他看到了岳瑶推我下水。

却还是先救了岳瑶，之后包庇她。

谢景朝被我噎住，硬着头皮辩解：

「阿瑶……她不是存心，这次就饶了她吧。」

我静静地看着他：

「世子是要徇私枉法？」

他一时语塞。

这时岳瑶凄厉的哭喊从院外传来：

「景朝！救我！景朝！」

谢景朝瞬间急了，恳求中带上了一丝责怪：

「幼玉！你如今安然无恙，毫发无伤，为何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？」

「你一向大度，今日就放过阿瑶吧？她……罪不至死啊！」

我安然无恙？

我收起笑容，盯着他：

「我安然无恙，是我的本事，不是饶她命的理由。」

「谢景朝，你有没有想过？」

「若我不会水呢？若我淹死在那湖里呢？若我受寒一命呜呼了呢？」

谢景朝愣道：

「这些不都没有发生吗？」

他见我不为所动，气得发抖：

「你就要这般以权压人？！」

我冷声道：

「我若真以权压人，当场处决了她就行，何须送大理寺走这一遭？」

玲珑在一旁补充：

「世子若不懂《大梁律》，奴婢这便差人送您一本，您仔细研读，看看我们哪里以权压人了？」

岳瑶闻言，脸白如纸，哭喊更甚：

「景朝！救我啊！郡主！饶命啊！」

谢景朝双目赤红：

「沈幼玉！你当真要做这么绝？」

「就因我与阿瑶亲近，你才不肯放过她？」

「那从今往后，我再也不见她............」

15

我厉声打断他：

「即便我不是郡主，她害的是寻常百姓，按律也要杖六十。」

「谢景朝，与其求我，不如去求大理寺卿，看你有没有本事让他从轻发落。」

谢景朝被我逼得额上青筋暴起：

「好......好......」

可当他看到岳瑶，又于心不忍。

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，一字一句道：

「……我……我将娶岳瑶为妻……」

「她是未来的世子妃，还请郡主……网开一面！」

我看着他为了包庇岳瑶，竟做到这个程度。

果真是情深意重。

如果是世子妃，那自然不用抵命。

一跃成为世子妃的岳瑶都忘记哭了。

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喜色，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得意。

好像赢了一个男人，就是大获全胜了。

我笑着看她：

「可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。」

「即便你是世子妃，还是需要杖二十。」

说完，王府亲卫上前准备缉拿岳瑶。

她惊恐地尖叫，猛地捂住小腹：

「我有孕了！我怀了世子的骨肉！你们谁敢动我！」

满室死寂。

所有人都看着谢景朝。

我看了看岳瑶的肚子，又看了看谢景朝，嘲讽道：

「这就是世子说的……问心无愧？」

他满脸震惊：

「阿瑶，已经没事了，你不用怕，不用胡说……你我之间，可是清清白白……」

岳瑶却泪眼婆娑：

「是中秋那夜……你宽慰我……我们一时情难自禁……」

谢景朝又惊又怒，对着侍卫吼道：

「叫大夫！立刻把脉！」

16

府医战战兢兢地把脉，片刻后，支吾道：

「回……回世子……岳姑娘……确……确有近一月的身孕……」

谢景朝僵在原地，脸色铁青。

看来，还是我这三年太过于隐忍退让，才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的脸踩在脚下。

这时，国公夫人冲了进来，脸上笑开了花：

「我的孙儿！快让我瞧瞧！」

她连忙扶起岳瑶，转头催着谢景朝：

「景朝！还等什么？赶紧把阿瑶娶进门啊！可不能委屈了我的金孙！」

这孩子国公夫人这么快就认下，想必私下早得知了吧。

岳瑶也是个狠人，有了身孕还敢拉我一同下水。

一个个都不似常人，还是尽早远离为好。

我拿出早已备好的和离文书：

「世子，签字尽快去户部办妥吧。」

见他一脸不情愿，我又对着国公夫人说道：

「可别拖个一年半载还未和离，那孩子出生可就是私生子了。」

国公夫人听后，更嚷着让谢景朝签字。

而他却还在说：

「幼玉，你听我解释，我真的不知情……」

我没有理会，看着玲珑带来的亲兵，手一挥：

「来都来了，搬嫁妆吧。」

玲珑响亮应声，掏出厚厚嫁妆单子，开始清点装箱。

国公夫人看着库房流水似的往外搬东西，心疼得脸都扭曲了，跳出来拦在几个抬着紫檀大柜的亲兵面前：

「住手！你们干什么！反了天了！这都是国公府的东西！」

我眼皮都没抬：

「这些都是我的嫁妆，和离了自然带走。」

她指着从院子里搬出的长枪、巨斧：

「其他都算了，这些怎么可能是你的？」

17

我笑了一声，玲珑将单子给她一看，说道：

「单子在此，国公夫人看清楚了，这些可都是郡主的嫁妆。」

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，刻薄道：

「谁稀罕你那点东西！我是怕你们手脚不干净，夹带了府里的物件！」

「放肆！」

玲珑一步上前，怒骂：

「国公夫人，你怎敢对郡主如此无礼污蔑？」

看来，真是我错了。

一味忍让，得到的就是如今指着鼻子骂我偷东西。

「国公夫人提醒的是。」

我看向国公夫人头上那支红宝石金发钗，径直走过去。

她惊叫：

「你要干什么！」

我抬手，利落地将那发钗拔了下来：

「这个，也在我的嫁妆单子上。」

说完随手将钗子丢给玲珑。

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我想要破口大骂。

玲珑抢先一步：

「国公夫人慎言！当众辱骂郡主，按律也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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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名称：《水中姻缘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