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田诡事：三个投案自首的嫌疑人，都说自己才是凶手 基层法医办案手记 查看详情 我是基层法医王蜗牛。 蜗牛以前写的案件，都是费尽千辛万苦、抽丝剥茧才找到犯罪嫌疑人，找到之后犯罪嫌疑人还会百般抵赖。 然而今天要说的这个案子，嫌疑人主动投案自首了，还不是一个，最后竟然有三个嫌疑人都来自首，并且都说是自己杀的人。 这是怎么肥事呢？ 201X 年的初春，刚过完元宵节没多久，连续下了几日的细雨，天气骤感寒凉。 某某湖边，资深钓鱼发烧友老王支了个帐篷，独自在春雨中垂钓。对于很多喜欢钓鱼的人来说，喜欢的更多是「钓」而不是「鱼」，追求的是这份安静与恬适。 湖面渐涨，春水涌动。 老王远远地看到湖面飘着一个东西，待漂近了细看，有头发，有胳膊有腿，裸体，没穿衣服。 老王看明白了，这是一具浮尸，因为没穿衣服，八成是玩冬泳的，体力不支，死掉了。 老王是经常混在水边的人，各种奇怪的东西都见过，这点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。 老王于是就报案了：我在某某湖边钓鱼呢！发现了一个冬泳的，死掉了，你们赶紧来吧！现在河水涨得老快了，来晚了人就漂没了…… 介绍一下这次出现场的人员： 法医兼领导王队，上个案件里还是嫩得出水的小鲜肉，现在已经是两鬓斑白的中年大叔。 法医中的小透明，就是本文的作者王蜗牛！ 已婚妇女之友，痕检技术员小赵同学！ 还有一个新成员：搞宣传的大美女璇子妹子。 经常看刑侦文的同学都知道，勘察现场就需要两种人，一是技术员，一是法医，你这次多了一个搞宣传的是啥意思呀？与案件有关吗？ 当然有关！因为在这个案件中，最最重要的案件性质，最早就是由这个外行，璇子妹子发现的。 璇子妹子是咱公安局搞宣传的，别人搞宣传，就是让我们自己拍几张工作照就行了。璇子妹子呢！人家是影视专业毕业的，要求要高得多，扛着摄像机亲自去现场，一个小小的宣传稿，按照纪录片的要求去拍，力求真实。 像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，别人质疑：你图啥呢？你拍得再好也没人多给你钱！ 其实年轻人呢！不能啥事都图钱，总要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理想，人若没有理想，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？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某某湖边，派出所的民警和侦查员正指挥着打捞尸体。 一个小小的铁皮渔船，上面站着几个渔民，船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，绳子系在尸体的一条腿上。 铁皮船动力十足，突突突地向岸边开来，尸体一条腿露出水面，翻起阵阵水花，跟在渔船后面，乘风破浪，踏浪而归。 我一看这阵势就急了，案件现场的尸体怎么能经得起这样拉扯呢？新鲜尸体还好点，韧性十足。如果是高度腐败的尸体呢？好不容易把尸体拉上岸，发现大腿在，身体没了！ 我在正欲提醒渔民小心尸体，可是已经跟不上了。捕鱼的汉子威武雄壮，身手敏捷，三两下就从船上跳将下来，将尸体拖到了岸边。 我们一看尸体，嚯！整个变成了一个泥糊糊，只有从系绳子的腿上可以依稀推断出是个人形。这次尸检恐怕得费点事喽！ 咱话得两头说，虽然渔民打捞尸体非常不专业，但是咱不能怪人家，他们都是一群很热心很善良的汉子，愿意帮助我们无偿打捞尸体已经非常不错了。咱们不能再苛求更多细节，不能凉了群众的心。 我们和渔民汉子握手道谢，一一道别。 然后就开始初步检验尸体了。 检验尸体前呢！先说说现场的环境：尸体以前在湖中，现在被拉到了岸边。湖边是个类似湿地的地貌，有的地方长有草，有的地方就是泥糊糊，有石头的地方可以勉强站立，没石头的地方很可能有陷阱，一脚陷下去可能命就没了。 这就是为啥尸体被打捞上来后，浑身都是泥糊糊。 我们把尸体拉到湖边，用湖里的水初步先清洗了一下。我最关心的就是系绳子的那条大腿，看看被拉断了没有。 尸体刚拉过来，虽然还裹着厚厚的泥浆，我就发现了左大腿也就是系绳子的那条腿的异常，左大腿根部有一巨大的创口。 我沮丧地对王队道：「王队你看，刚才我还担心呢！渔船动力那么足，怕把尸体拉散架了，现在尸体还好没散架，不过大腿根部拉出这么大个口子！」 「人家就想来搞个冬泳！没想到把自己淹死了不说，大腿还差点没了！搞个死无全尸！可怜哇！」 王队正色道：「别贫嘴了！尸表还没检验完呢！你就知道人家是冬泳的？你就知道大腿上的伤是渔船拉断的？不能先入为主哇！」 王队说得没错，咱上个案件就重点介绍了先入为主，先入为主危害甚大，是现场勘查中非常常见的逻辑错误。 我拿个饮料瓶子，灌上湖水，慢慢清洗尸体左大腿根部的创口，看看这个创口是否是渔船牵拉形成的。这一看呀！还真发现了问题： 左大腿根部的创口是环形的，也就是说，以股骨为圆心切了一个圆。这一点符合渔船牵拉形成的特点。 创面苍白，没生活反应，也就是说，这个创口是死后形成的。渔船牵拉形成的损伤就是死后伤，也符合。 清洗到了创口的底部，露出了股骨，这时我发现异常了：创口底部的股骨上可见密密麻麻的细小切割痕，并且环创口底部的股骨都有。 我对王队说：「老大！不好！这有可能是个命案！」 王队赶紧到我跟前，也仔细勘验创口，发现创缘较整齐，创口内的血管断端整齐，这几点渔船牵拉是不可能形成的。 没错！这确实有可能是个命案。 这时候可能有的小伙伴就有疑问了：你小法医就凭大腿上的一处创口，并且这个创口还是一个死后伤，就能推断这是一个命案？ 还真可以，因为尸体上死后的损伤有时候比生前的损伤更有用处。 举个例子：王小明死了，他的大腿上有一个新鲜的创口，这个创口使股动脉断离，致王小明失血性休克死亡。 很显然王小明大腿上的创口是新鲜创口，是生前所致。从逻辑上来说，这个创口有可能是杀王小明的凶手所致，也有可能是王小明自己所致。 如果是杀王小明的凶手所致，王小明就是他杀。如果是王小明自己所致，王小明就是自杀。我们单从创口上不容易辨别王小明是他杀还是自杀。 那么如果王小明大腿上的创口是死后的损伤呢？这就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了。 因为王小明死亡之后，是不可能自己对自己造成损伤的，所以王小明大腿上的这个损伤必然是他人造成的。 那么这个「他人」就有很大嫌疑了：人家王小明已经死了，你把人家的大腿都快砍断了！从实招来！你想干啥？ 再看尸体大腿上创口的形态，创缘整齐，细细密密，说明致伤工具锐利，体积不大。从创口底部股骨上的切割痕上推断，说明致伤工具质量不大。（这些特征也排除了，大腿上的创口是螺旋桨损伤的可能。） 有了这些特征，大家可以脑补一下：一个人用一个锐利的小刀，在反复切割尸体大腿根部，几乎快要把大腿切下来。他这是想干啥？ 没错！他是想分尸！ 既然这个人想分尸，为啥尸体还是完整的呢？ 因为这个人不具备解剖知识。他之所以在大腿根部切割，是想把大腿肢解下来。但是，大腿根部并不是股骨头与骨盆连接的地方，这里仅仅是股骨的中上段。 当这个人分尸分到股骨的时候，他就切不动了。股骨是很粗的，并且非常坚固，他分尸的这把小刀是不可能将股骨切断的。所以干脆不切了，直接将尸体扔了算了。 准确地说，尸体大腿上的创口，是分尸未遂的结果。 都分尸未遂了，我说他有可能是个命案不过分吧！ 不过这个案件比我以前写的案件难度都大，以前的案件有现场，技术员负责痕迹，法医负责尸体。这个案件完全没有现场，尸体是从湖里漂来的，足迹指纹完全没有。 所以，本案的所有证据，都需要法医去寻找。 下午，尸体解剖室。 我和王队对尸体身上的泥糊糊进行清洗，准备下一步解剖检验。 我们敬业的大美女，璇子妹子当然不会错过这次跟拍的好机会。 当我把死者的面部清理干净呈现出来的时候，璇子妹子首先发现了问题： 「这个人的发型好奇怪哇！到处都是坑，好像被人故意破坏过了一样！」（破案重点。） 我心中一阵讥笑：妹子！你快醒醒！这是在尸检呢！你还有心情关注死者的发型好看不好看！等过一会儿开始解剖时，还不把你吓死…… 以下是解剖检验情况，看剧情的同学可以直接跳过。 死者是一名成年男性，目测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，死亡时间约两周，因为冬天温度比较低，所以腐败程度并不严重。 死者裸体，没有穿衣服。尸斑呈片状，位于腰背部未受压处，在腰背部皮肤表面，可见很多细小的类似于小石头一样的压痕。（破案重点。） 死者双上肢外侧可见广泛地皮下出血区，双手可见很多细小的表浅划伤，伤口内可见疑似铁锈样异物。（破案重点。） 左大腿根部，有一环状切口，周围皮肤均已切开，仅剩一股骨和肢体相连。 打开胸腹腔，心肺表面未见出血，胃及十二直肠均未见食物。 颈部肌群未见出血，舌骨未见骨折。 死者头发长短不一，像是被人故意破坏过一样。刮去头发，左顶部头皮可见三处点状创口，此三处点状创口，形态一致，距离相等，有明显生活反应，为生前伤。 死者枕部有一约核桃大小的挫伤区，创口内可见有小石头附着。 锯开颅骨，可见颅内广泛硬膜下血肿，枕部损伤对应额部可见脑挫伤。 解剖之后我们知道：死者是颅脑损伤死亡，死者左大腿的创口是死后所致，和死亡原因无关。死者身上发现的几处异常，先保存着，以后的分析里会用到。 本案的线索很少，但是还是有线索的： 一个线索就是法医的检验，刚才我们已经介绍过了。 第二个线索就是监控，既然死者是被抛尸的，那肯定有交通工具吧！查监控。 第三个线索就是可以找尸源，找尸源就是调查死者是谁。 在上个无头女尸的案件中，我们为了找尸源做了大量走访，分析了很多种可能。 现在随着科技的进步，寻找尸源要容易得多，因为咱有 Y 家系数据库。 简单地说，就是一个家族的所有男性都共同拥有一个同样的 Y。取死者的 DNA 和 Y 家系数据库相对比，就知道死者是哪个家族的。 白银连环杀人案和前一段时间侦破的 92 年南医大杀人案，这个方法都是侦破关键。 但是用 Y 家系数据库找尸源也是有缺陷的，那就是一个家族能找到好多户人家，死者具体是谁，还需要侦查员们的详细调查。 经数据库对比，死者很大概率是一百多公里以外，某村张氏家族中的一员。 我们法医先休息几天，让侦查员先查一下监控和这个张氏家族。 数日后的案情分析会上。 侦查员汇报道：张氏家族在当地是大族，人很多，经过这几日的调查，没有发现和死者年龄相仿的失踪人员。 不过我们在对一户人家进行排查时，发现了一点异常。 这户人家兄妹四人，他们自幼父母双亡，姐姐将弟弟三人养大，所以姐姐就是代表这四家的大家长。 姐姐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，承包了百亩土地，种植花草果蔬。她的二弟和三弟也在姐姐的帮助下颇有资产。 最小的四弟大学毕业后，一直在城里工作，很少回家。 问题就在这个张家老四身上，老四年龄与死者相仿。 当我们提及老四时，姐姐说他很少回家。我们对她说，发现了一具尸体，有可能是张家老四，希望姐姐联系一下老四，确认他还活着。 这时姐姐就开始不停哭泣，排查也没法进行了。 侦查员觉得姐姐的反应太过激了，好像事先已经知道老四会发生不幸一样。就对老四的两个哥哥取了血，只要查一下 DNA，就能确定死者是不是张家老四。 这边我们还在研究死者是不是张家老四呢！ 某派出所传来喜讯！ 凶手投案自首了！ 凶手竟然是张家的老三。 老三到派出所自称杀了自己的弟弟，他叙述道： 弟弟老四沉迷赌博，虽然兄姐多次训斥，然而他还是屡教不改。老四欠下很多赌债，春节前忽然回家，是为了躲避赌债才回来的，所以不能对外走漏风声。我将老四安排在花田里的一间杂物间里，耐心劝导老四，让他以后不要再赌。老四根本不听，于是我就和老四发生了争执。当时我非常生气，随手拿起一个种花用的花锄打在老四头上，接着就离开了。 次日我再去杂物间，发现老四已经死了。 我为了逃避惩罚，就想用水果刀把老四的尸体肢解掉，不过由于老四是自己的至亲，我只在大腿处分割了一部分就下不去手了。 当天夜里，我骑摩托车将老四的尸体丢弃在某某湖中。 哈哈！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这么容易就破了！ 然而还没等我们高兴呢！ 张家老二也来派出所自首了！老二声称是自己打死老四的，与老三无关！ 老二也叙述了他的作案过程。 老二的作案过程和老三差不多，不再赘述，唯一的区别是老二声称自己是用腰带打死老四的。 这是啥情况？怎么又出现了一个凶手？ 平时破案都是找不到凶手，这回一次出现了两个！ 究竟他们谁是凶手呢？ 或者他们都是凶手？ 或者他们都不是凶手？ 嘿嘿！这就需要法医来辨别了！ 我们来分析一下： 张家老三和老二的叙述还挺靠谱：死者的死亡时间，死者的年龄，死者的遇害地点，分尸的工具都能对得上。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两人致死老四的方法。 老三说是用花锄打死老四的。 在解剖中，我们在死者的左顶部发现了三处点状创口，间隔相等，形态一致。花锄类似于猪八戒的耙子，靶子打在头上就是这样几个血窟窿。 但是这三处损伤都不重，颅骨上连个印痕都没留下，这样的损伤完全不能将人打死。 所以老三不符合。 老二说是用腰带打死老四的。 在解剖中，死者双上肢外侧有多处皮下出血，这些损伤符合腰带抽打死者所致的特征。腰带抽打也确实能致人死亡，比如挤压综合征，但是挤压综合征需要身体大面积的皮下出血。 再看死者身上的这点皮下出血，还没你不写作业，你妈妈打你的重呢！ 所以老二也不符合。 前文说过了，死者是因为严重颅脑损伤而死亡的，至于是什么性质的颅脑损伤，留个悬念，以后分析。但是很显然，老三和老二所说的手段，都不能造成严重颅脑损伤。 所以从法医这个角度上来说，他们都不是凶手。 既然两人都不是凶手，那是不是就能宣布他们是无罪的呢？ 那肯定是不行的，虽然从致死原因上说他们都不符合，但是本案的其他细节都是相符的，特别是分尸的细节，几乎完全一致，如果他们不是凶手，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呢？ 还有一点就是，法医的分析是建立在老三和老二都是说实话的基础上，如果他们都在说谎呢？ 所以虽然有部分细节不相符，但是他们还是重点嫌疑人。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所叙述的一一调查印证。 在老二和老三的叙述中，他们都提到了花田中的一个杂物间，他们就是在杂物间将老四杀害并分尸的。 去看看这个杂物间吧！ 在老三和老二的带领下，我和王队驱车赶到了某某村张家的花田。刚到不久，派出所打来电话，又有人投案自首了！ 这次是张家的大姐！ 这一家人都是怎么了？争相赴死哇！ 先不管大姐了，先把花田的杂物间勘察一下吧。 现场勘查，看剧情的同学可以直接跳过。 杂物间位于张家花田的一隅，南侧有一厚重的木门。 进屋后，屋面是碎石地面，屋中心可见一处血迹，按照老三和二老的说法，这是分尸时留下的血迹。 分尸的刀就在地上随意丢弃，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。 小屋的右侧墙角有一大团稻草，乱糟糟的，像狗窝一样。 稻草旁边有一个脏兮兮的破碗，碗里还能见到风干的食物。 小屋北侧墙面有一个小小的窗户，离地面约有两米有余，窗户的窗栏是生锈的螺纹钢。 窗户下方的墙面上有登踏的痕迹，仔细辨认后为赤足形成的足迹。 窗户窗檐可见多处灰尘手掌印，右侧窗檐也发现有登踏赤足印。 在杂物间内，我们发现了分尸工具，还有地面的血迹。提取地面和水果刀上的血迹，与死者的血迹对比，就能认定地面血迹是不是死者所留。 回到派出所，我们听听张家大姐是怎样叙述的吧！她的叙述和老三老二完全不同。 姐姐边说边哭，缓缓叙述道： 老四是我最小的弟弟，比我小十几岁，因我父母去世得早，我从小对老四溺爱有加，把他当儿子来养。 老四大学毕业后，也没正经工作，他也不愿意回农村和我一起种花，就一直在城里混迹。 老四近年来沉迷赌博，我虽然多次严加训斥，但是他根本不听。他总是欠一身赌债，最后让我来还。我虽然知道不能给他钱，但总是心软，总愿意相信这是最后一次，总愿意相信老四以后会改好。 临近春节前的一天，许久没有回家的老四忽然回来了。他又欠了一身赌债，这次我决定不再帮他还债。老四也没开口问我要钱，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避几天，外面讨债的人太凶了，躲过春节就行。 我将老四安排在花田的看护小屋中，怕走漏风声，引来讨债人，就让看护花田的工人放假，自己住在看护小屋中，照顾老四，也能看护花田。 最初的几天平安无事，不过在随后的一天子夜时分，我已熟睡，老四喝了很多酒，偷摸进到我的房间中，他竟然……竟然将我强奸了！呜呜…… 我是他的亲姐姐呀！他竟然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！ 我一怒之下就将老四打死了！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无辜的，他们是想替我顶罪！求求你们放了他们吧…… 姐姐的叙述让大家大吃一惊！如果姐姐所述属实，老四的行为真的是禽兽不如！ 并且这个杀人动机也确实充分。 与此同时，负责监控的侦查员发现了一条关键线索。 根据老三和老二所说的抛尸时间，侦查员发现在那天晚上，张家花田到某某湖路上有一辆非常可疑的小卡车，虽然卡车车牌用泥水故意遮挡，但是这辆卡车特征太明显了，车身上有广告「某某花卉」，还有电话号码，经查这辆卡车正是张家大姐名下的运输车。 莫非真的就是张家大姐杀的人？ 张家兄妹三人的陈述都有合理的地方，也都有明显的漏洞，那么他们三个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？ 好了！我们把大佬王队请出来！看看他的分析。 王队在案情分析会上的发言： 首先我要先说明一下死者的死亡原因，死者是严重颅脑损伤死亡。 死者的枕部有一擦挫伤，对应的额部有一对冲的脑挫伤。这种损伤多见于摔倒、失足，或者坠落。 无论是老三说的花锄形成的损伤，还是老二说的腰带造成的损伤，都不能致老四死亡。 如果是这样的话，是不是就可以排除老三和老二是凶手的可能性呢？ 当然不是！ 他们有可能说谎，也有可能是避重就轻，也有可能死者的摔跌、失足，或者坠落就是他们造成的。 所以我们不能只听信张家兄妹三人的叙述，我们必须要通过客观证据还原真相。 抛开兄妹三人的叙述，现在从最初死者身上的线索开始分析。 死者身上的所有线索中，有一处是我最不解的，那就是死者背部的尸斑。在背部片状尸斑中有很多类似于小碎石一样的压痕。 我们都知道，尸斑能反映出与之接触的物体的痕迹。 如夏天一个平躺在凉席上死亡的人，在背部会出现凉席特有的格格状压痕。这个特征在冬天就不会出现，因为冬天穿衣服比较厚，有衣服的衬垫，不容易显出接触物的特征。 然而，死者老四的背部就有这样的类似于碎石一样的压痕，这说明死者死亡时没有穿衣服。 老四的死亡时间是在春节前后，基本上是一年最冷的时候，死者为什么没有穿衣服呢？ 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，但都没有证据支持。 直到我回想起解剖时，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。 在解剖室，我和王蜗牛刚清洗完死者的面部时，跟拍宣传的璇子同学说了一句话： 「这个人的发型好奇怪哇！到处都是坑，好像被人故意破坏过了一样！」 头发可能是人体上法医最容易忽视的地方，因为解剖头部时需要将头发完全刮掉，才能更好地发现头皮上的损伤。 我们法医着重的是损伤，而不是发型。 而璇子同学不一样，她是影视专业毕业的，本身也是一个美女，有超越一般人的发现美的眼睛，所以很敏锐地就发现了死者的发型有问题，而我们所有的法医却将这个问题忽视了。 死者的发型坑坑洼洼，大冬天没穿衣服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什么呢？ 侮辱，虐待。 在我看过了花田中的杂物间后，更加坚定了这个看法。 杂物间中有乱糟糟的稻草，有脏兮兮的饭碗。稻草是用来睡觉的，脏碗是用来吃饭的，再结合死者的头发和衣服，很有可能死者在这里被囚禁了。 不过囚禁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，因为死者胃是空虚的，脏碗里的饭他没吃。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，老四要承受被侮辱被虐待呢？ 我认为张家大姐说明了原因：即老四将大姐强奸了。 强奸自己的亲姐姐，简直是禽兽行径。 而禽兽是不需要穿衣服的，更不需要发型，只能睡在稻草里。 用这种手段以示对老四的惩戒。 所以张家大姐所叙述的前半部分，我认为是可信的。后半部分，她说在被强奸之后一怒之下将老四杀掉，试问，如果老四这么轻易被击杀，那么他是如何强奸成功的？ 很显然，有自相矛盾之处！ 并且张家大姐根本就说不清怎样杀的老四，分尸，抛尸更无从说起。 张家大姐急于救两个弟弟，所以急于把罪行往自己身上拦，但是她仍然说不清楚，因为人是没有办法对没有见过的东西进行想象的，只能通过见过的东西推测类比。 所以我认为，张家大姐与老四的死亡无关。 那么老四是怎么死是呢？ 这就要从杂物间北墙上的赤足足迹分析了。 北墙墙面的赤足蹬踏痕迹，也侧面证明了老四没穿衣服。老四蹬墙什么呢？ 他想越窗逃走，这点窗檐上的灰尘足迹和手印可以证实，手脚都上到了窗檐上。 死者的双手都有小划伤和铁锈，北墙上的窗栏就是生锈的螺纹钢制成，在螺纹钢上也发现了新鲜擦拭的痕迹。 现在再看死者枕部的挫裂伤，创口内有细小碎石，而杂物间地面正是细小碎石。 所以根据上述分析，再结合死者颅脑对冲伤的特点，我认为，老四是想越窗逃跑，失手从窗户上坠落后，致伤枕部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。 也就是说张家三兄妹都不是凶手，老四的死是个意外。 那么分尸和抛尸怎样解释呢？ 这就需要从张家兄姐们的关系说起了，从老三老二大姐争相认罪上看，他们之间的亲情浓，张家大姐与众兄弟们可能情同母子。 当得知老四侮辱了大姐后，最愤怒的恐怕是老二和老三，惩罚并囚禁老四的恐怕也是他们，这一点从老二和老三对老四造成的损伤上能看出来，损伤都不重，惩罚性质更多。 因为老二和老三都对老四动过手，老四坠落死亡时必然老三和老二不在，等老二和老三发现老四死亡时，因为缺乏医学知识，都认为是自己打死了老四。 从老三和老二能准确说出分尸的细节可以推断，他们都参与了分尸。同样因为医学知识缺乏，分尸很不成功。 至于抛尸，老二和老三所说的抛尸过程非常可笑。他们说是自己骑摩托车将老四尸体抛弃的。 要知道抛尸地点是某某湖，距离张家花田一百多公里，在这一百多公里的路上，摩托车后带个尸体，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。 他们之所以不说是用小卡车抛尸，是因为小卡车是姐姐名下的，同理，他们不想让姐姐牵涉进来。 最后结合兄姐三人的陈述和现场调查对案件还原： 老张家有兄姐四人，姐姐最大，下有三个弟弟。因父母早亡，三个弟弟都靠姐姐拉扯长大，老二和老三对姐姐感情很深，待之若母。老四最小，因上有三兄姐照顾，自幼未受过半点苦楚。 大姐勤劳能干，承包了百亩土地，种花养草，并且帮助老二老三两个弟弟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。 老四自幼受兄姐溺爱，不愿在农村劳动，后来上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，毕业就是失业。老四在城市里见过世面之后，更不愿意回农村生活。 自此之后的十余年，老四一直在城市里混迹，有时候工作，但是也入不敷出，全靠家人接济。谈女朋友也不少，今日小丽，明日小芳，都是为了满足下半身的朋友，没有一个正经的。 后来老四染上了赌博恶习，兄姐严加呵斥，但他仍然屡教不改。最后兄姐断了老四的财源，不再给他钱财。老四为了赌博开始借高利贷，为了逃债，东躲西藏，居无定所。 一个多月之前，临近春节，或许是年关催债的人催得愈发紧了，老四突然回家了，他告诉姐姐自己是来躲债的，实在没地方去了。 姐姐虽然恨他不争气，但也不能放任亲弟弟不管。姐姐将老四安排在花田的一间小屋里，如果让别人知道老四回来了，讨债人会蜂拥而至。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，姐姐让看护花田的大爷放假，自己住在花田，担负起保安的职责。 农村花田里的生活自然是枯燥无趣的，一天夜里，老四发现了看护大爷留下的数瓶白酒，愉快地占为己有。 然而悲剧就在那一天晚上发生了：可能是因为酒后乱性，老四半夜竟然偷摸进姐姐的房间，将姐姐强奸了。 姐姐已经是年近五十岁的人，怎么可能是他三十多岁小伙的对手。 姐姐又怒又愧，当晚打电话将老二老三叫到花田，让他们给老四找个安身之地，总之，花田老四是不能再待了。 老二老三见姐姐举止奇怪，感觉必有隐情，再三追问之下，姐姐已经泪流满面，不得已缓缓道出实情。 老三得知事情真相后，整个世界简直就要崩塌了，老三和姐姐年龄相差十余岁，对姐姐极其尊重，早已把姐姐当母亲看待。 他怒上心头，扬言要将老四打死，随手操起一个花锄打在老四头上（左顶部三处点状损伤），老四头部顿时鲜血直流。 姐姐和老二赶紧上前制止老三，老三出手太重，若不阻止，老四恐怕真会被打死。 老二稍微年长，在思索许久后和姐姐老三商议： 这件事情不能让姐夫知道，一是家丑不可外扬；二是花田这份产业，都是靠三家团结一心奋斗的结果，如果姐夫和姐姐的儿子知道今日之事，必定日后心生罅隙。那么现在的亲情，现在的产业恐怕都保不住了。 不过老四必须要得到惩罚。 具体惩罚事宜由老二老三负责，他们将老四关在花田一间杂物间内，用腰带对他反复抽打（双上肢外侧皮下出血区）。因为怕老三出手太重，抽打训诫是由老二完成的。 然后他们将老四的衣服脱光，用剪刀将他的头发剪乱。 因为老四的作为简直禽兽不如，禽兽是不需要穿衣服的，更不需要发型，这样做更多的是对老四心理上的惩戒。 但是冬天不穿衣服是会被冻死的，老二送了很多稻草到杂物间，因为畜生都是在稻草窝里睡觉的。 直接将护院的狗碗给老四，让他用狗碗吃饭。 就这样老二和老三把老四关了起来，让他悔改思过。 老四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，狗碗里的饭是一口没吃（胃内空虚）。在饥寒交迫下老四就想逃跑，屋门是被锁上的，他就想翻窗。 杂物间的小窗离地两米多高，窗栏是生锈的螺纹钢。老四就整个人攀附在窗户上（窗檐右侧残缺灰尘足印），两手用力摇螺纹钢（双手可见铁锈及细小划伤），想破窗逃走。 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，或者是一不小心，老四从窗户上掉了下来，枕部着地（枕部头皮挫伤），致颅脑损伤死亡。 次日中午，老二和老三来小屋时，发现老四躺在窗户下，已经死亡。 因为老四死亡时间在十二小时以上，尸斑已经相对固定。小屋地面有很多碎石，所以老四背部尸斑有很多疑似碎石一样的压痕。 此时，老二和老三都觉得是自己打死老四的（老三用花锄，老二用腰带），他们知道，自己已经闯下大祸，怎么办呢？ 经过老二和老三深思熟虑后，他们决定隐瞒老四的死讯。 因为老四是来躲赌债的，除了自己的姐姐没人知道老四在这里。 他们只需要把老四的尸体处理掉，就没人知道老四已经死掉。 怎样处理尸体呢？埋在花田肯定是不行的，工人们每年都会翻土耕种。 他们决定分尸，分成小块运走，可能是因为没有医学知识，也可能是因为老四是自己的至亲，实在不忍下手，他们的分尸很不成功（左大腿根部的环状切口）。 分尸不成就抛尸。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，老二和老三驾驶运花的小卡车，将老四的尸体运走。为了躲避监控，他们故意把卡车的车牌用泥水弄脏，刚好那几天下了一场冬雪。 然后他们开车一百余公里，将老四丢弃到某某湖中。 数周之后，我们的侦查员排查到了张家，作为张家的大家长，姐姐接待了侦查员，当姐姐从侦查员的口中得知，湖中的尸体很有可能是老四时，就预感到了不祥。姐姐只是一味哭泣，根本听不进侦查员的询问。 送走侦查员，姐姐质问老二老三，老四的去向，老二老三语焉不详，姐姐要看关老四的杂物间，老二老三不允，但最后执拗不过姐姐。当姐姐看到杂物间地面分尸留下的血迹时，明白了一切。 老三对姐姐的感情最深，他想起了儿时的种种艰辛和不易，如果没有姐姐，自己现在别说娶妻生子颇有产业，恐怕早已饿死街头。 老三决定独自承担杀死老四的责任，于是次日他告别妻女后，就到派出所自首，声称自己杀了老四。 老二知道老三自首后，心如刀绞，随后也到派出所自首，声称是自己杀了老四，和老三无关。 姐姐得知两个弟弟自首后，也到派出所自首，声称老四是自己杀的。 姐姐觉得老四的死，一切都是源于自己，老四死了，两个弟弟被枪毙了，张家就绝后了。 如果一定要枪毙一个的话，她愿意牺牲自己。 于是就出现了，兄妹三人争当杀人凶手的一幕。 最后经过我们详实的证据和王队严谨的论证，证明了无论是花锄还是腰带都不是致死老四的原因，老四是意外坠窗死亡的。 案件至此，所有疑问都真相大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