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 节 诡异的死亡摄像头:自从它坏掉,命案接连发生 这是一个关于死亡摄像头的诡异案子,是我跟徒弟韩东升一起办的,我们都印象极深,至今想来还是毛骨悚然。 这案子给韩东升的触动特别大,这一次,就由他来给大家讲述吧。 这个摄像头,装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。巷子在街道尽头,很隐蔽,平常从这里经过的人不多,此前也没发生过命案。 它拍到的人,都安然无恙。 直到有一天,它坏掉了,怪事便接踵而至,开始死人。 先是一个从这里经过的女人,不久就从自己家 20 层楼顶跳了下来,当场身亡。 接着一个背后有神秘文身的男人,在这个摄像头下死于非命。 最诡异的是,现场没有任何凶手行凶的痕迹,死者却血流如注,一命呜呼。 难道是那个自杀的女人,来索命了? 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,人已经没气了。就是那个在死亡摄像头下诡异丧命的男人。 当时我跟着师父唐风、法医徐哥一起赶到现场,见到的就是下面这个场景: 一个矮瘦的青年男子横尸街头,喉管被人用利器刺伤。 扎得很深,应该是动脉,现场全是血,加上周围星星点点的喷溅痕迹,看上去很恐怖。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,死者脸朝下趴在地上,旁边都是已经凝固了的血痕。 天已经微亮,看样子是昨晚的凶案。 男人衣着夸张,花里胡哨的衬衣扎在肥大的裤子里,看上去很不协调。人不高,瘦骨嶙峋,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。脸上因为紧张肌肉产生痉挛,面目狰狞。 周围路过的人个个惊恐状。虽然还是清晨,因为是工作日,上班的人并不少。现场已经被围起来,但还是有很多人探头探脑地在围观。 技术人员拍照之后,徐哥(法医老徐)初步判断,致命伤就是刺在喉咙上的利器所致,作案时间为昨天深夜。 这个案子,有点麻烦。平时总笑呵呵,喜欢开玩笑的徐哥,这次非常严肃。 「只是初步经验判断啊。」徐哥说,「作案人一刀致命,动脉位置把握得很准,动作算是干净利索。不过,动手之后,人没死。」 「对。」唐哥(师父唐风)在一旁说,「地上有挣扎痕迹,血痕乱七八糟的,可见死者不是马上死亡的,到断气还有一段时间。」 「但!你看周围的血迹。」他伸手一指,「喷溅血特征明显,而且杂乱无序,看来死者挣扎时动作非常大。怪就怪在,痕迹范围内没有明显断点,说明当时周围没有遮挡物。」 所以,这个案子有个最奇怪的地方,现场没有第二人的痕迹。也就是说,没有凶手存在的迹象。 见鬼了。这人死了,没凶手? 「这事儿是有点怪异。」唐哥说,「听听大徐怎么说吧。」 徐哥指着其中一块形状怪异的血迹,说,「看这里,从边缘来看,这部分的血如果碰到遮挡物,一定会有缺失,但现在看,很完整。好像死者周围没人靠近一样。」 「会不会有别的死法,比如中枪?」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。 「别扯淡了,我白干这么多年了。如果不是利器伤,我会找不到弹着点?」 「再说了,谁会脱了裤子放屁,先用枪后上刀?吃饱了撑的?」唐哥补充说。 接着,我们又发现了一个疑点:现场没有发现手机。 现在哪有人出门不带手机的?但刚才我们翻找过,死者的手机不见了。 当然,也可能死者就是不爱带手机,不过直觉告诉我,这还是有点奇怪。 「见鬼了!我还真没见过这种现场。」徐哥忍不住感慨。 如果手机真是被拿走的,那这个凶手,可不简单。 死者当时正满地打滚,血四处喷溅,要从这里取走手机,势必被溅得浑身是血。 但看现场痕迹,血痕都是连续的,这说明没什么人靠近死者,手机是怎么被拿走的?难道凶手会隔空取物? 徐哥的幽默劲上来了,开玩笑道:「可能是厉鬼索命吧。」 「说正经的。」唐哥成功把话题拉回了正轨,「大徐说得对,这个凶手,拿捏得很准,一刀刺中要害。死者在这里乱摸乱舞了半天,血尽而亡。」 确实,这凶手还真有两把刷子,一般人就算拿着刀,都不一定能捅准地方。 除了位置,这里面还有个心理素质的问题,一般人,下不了手。 这个案子,有点麻烦。 这种街头杀人确实棘手,不像一般的刑事案件,基本都有关联的犯罪地点和嫌疑人,这种发生在公共场所的案子,周围全都是流动人群,侦破难度很大。 况且这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。仅从伤口来看,应该是利器杀人,不过现场没发现痕迹,更别提刀具了。 这说明,对方把凶器带走了——如果凶手是人的话。 经现场询问,没有发现目击者。 也难怪,夜间作案,地点又偏僻,是少有人能发现。 案发地是一条窄小狭长的巷子,但不偏僻,尽头就是大街,所以也算是人来人往。不过只是个支线汇流,夜晚少有人迹。 好在现在监控遍地都是,街道这种地方,发现凶手的踪迹,应该不难。 没想到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 找到辖区派出所调取监控时我们发现,这段街道的监控摄像头,居然坏了。 奇怪的是,只有男子被杀的这段街道监控坏掉,其他地区都好好的。 人死了,现场没有凶手的痕迹,监控又莫名其妙地坏了? 事情越发诡异。 当地派出所的回复是,监控出现了故障,打算这段时间更换,正在申报采购中,没想到这个时间就出事了。 据他们说,申报材料已经提交上去了,但库存没有货,一直在协调。 有时候行政部门办事确实流程繁琐,这不奇怪。不过这段时间,监控就只能是空白。 本来这段路也没多远,几百米,平时也没什么重大刑事案子发生。 谁也没有想到,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死人了。 死者遇害的地方在巷子尾部,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三岔路口,人来人往。 但巧就巧在,如果从正街的视角看,这段巷口仿佛像融化在路两边高高低低的楼宇中,隐身了。不仔细看,绝发现不了。 这里本来路过的人就少,夜里人就更少了。周围也没个店铺,一水的青砖墙,所以也没找到目击证人。 调取其他区域的监控,只能看到巷尾走出去合并在一起的人流,对于巷子里面发生的事情,无从知道。 这监控,坏得蹊跷。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。 两位前辈倒是没说什么,只是吩咐我尽快确定死者身份。 这事不难。虽然死者身上没有证件,但数据库里有他的指纹,很快就查到,这人叫李立强,24 岁,无业游民,核对户籍照片,确实是他。 这小子是个毒虫,已经被拘留过一次了,之前有案底,不难查。 死者家里很简单,物品不多,多是些衣服和摆饰,连电视都没有。不过想想网络时代,大家都习惯用手机,玩平板,死者又年轻,也算正常。 房子是租的。查过房东,没发现问题。得知租客死于非命,房东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。告知案情的时候,他嘟囔了几句,骂骂咧咧的,一脸不高兴。 我们询问得知,房子才租出去几个月。房东也没找中介,到处贴租房小广告,李立强找上门后,他们就签了个大概的合同。 李一下子交了半年租金,所以房东再也没联系过他。我们告诉他死者是吸毒人员,房东直接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。 租房合同上的电话是假的,一无所获。 住处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,不过去走访邻居的时候,倒是有点收获。 死者住的地方很偏,左邻右舍四似乎都对他很忌惮,说话躲躲闪闪的,似乎有隐情。 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。 唐哥是个老警察,很有经验,问到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,对方脸上露出明显不耐烦的表情,说话也吞吞吐吐的,似乎有点怕李立强。 在唐哥的再三追问,并且说明事态严重的情况下,女人才透露了一些信息: 「就冲他平时的表现,不像好人。这人没个正经工作,也不跟邻居来往。有时在家里一窝就是几天,有时又好多天不回家。前些日子还把家里的音响放得震天响,弄得邻居们都很烦。我们其实也不了解他,毕竟平时打照面都很少。」 「其他方面,倒没什么特别的,只是生活比较邋遢。」 「他那个房间啊,我去过一次,就那次音响太吵了,我是个急脾气,跑过去敲门。他一开门,我就透过门缝看到,桌子上全是饮料瓶子,房里也乌烟瘴气的,地上还散乱着很多垃圾,可把我恶心坏了。太乱了,还有股怪味。」 「邻居们好像都很害怕这人?不过我看你胆子挺大的啊,没有怕他的意思。」听完她这番话,唐哥问。 「为什么要怕他?他们怕,可能是因为看到那男人身上的文身了吧。我觉得,其实文身没什么,不过是个爱好。不过你也知道,上年纪的人还是挺在意的。这里住的老年人多,所以大多对他印象不好。」 停顿了一下,她突然又提了一句:「他好像也觉得不好,平时出门都长衣长衫,捂得严严实实的,我也是那次去他家才发现的。」 我们又走访了其他几户,都对李立强印象很差,但没人发现他吸毒。 回来的路上,唐哥提到,这个李立强,很可能又在吸毒。 徐哥也说,这小子身上有料!光是文身就有三处,看时间不短了。尤其是后背,纹满了各种图案,不过还都挺隐蔽的,不脱光发现不了。 确实。一大块文身几乎覆盖了整个后背,不过图案不是常见的龙啊虎啊之类的,但也金刚怒目,青面獠牙,隐约之间似乎还有些我说不上来的细节。其他两处文身分别在手腕和肩部,面积不大,不过内容也很复杂。 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文身,很精美。 「这个文身,得查。」唐哥说,「是条线索。」 「还有条线索。」徐哥说,「这小子吸毒,手臂上针孔不少,从愈合程度看,应该有段时间了。」 难怪,他整天穿长袖,捂得很严实,看来不是为了遮盖文身,而是为了掩盖针孔。 邻居说,见过他房间里放着很多空饮料瓶,搞不好又吸上了。 尸检结果也显示,这小子最近就吸过。 「这小子有贩毒记录吗?」唐哥问道。 「这倒没有,只有吸毒的前科。」我说,「不过自从那次强制戒毒后,他就居无定所,到处游荡。」 一番分析后,我们决定,从那个看起来不太寻常的文身出发,查查线索。 看文身样子,这水平不像是街边小店的手艺。 我们调查了一圈,很是费了一番功夫,周边文身店里的师傅都表示,对这个图案很陌生,最后还是个中年男子,看了半天,才犹豫着说,图案虽然不常见,可这构图和画风,倒是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。 是个意外收获。 这人不是做文身的,是个学美术的学生。这个图案,很像他平时的作品。 这就够了。绘画这种东西,尤其是优秀的独创作品,常有强烈的个人风格。 不过这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,我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。 是个很清秀的男生,很文静,说话细声细气的,确实跟文身那鬼画符一般狂野复杂的作画风格,不太搭。 男生叫张贤,直言说此前开了个小文身店,不过现在已经不做了。 「那你现在做什么?」我有点儿好奇。 「这和你说的案件有关系吗?」张贤有点儿不高兴,「你问得也太多了吧。」 「刑事案件,信息不嫌多,希望你配合。」身后传来唐哥冷冷的声音。 几番询问,我们对张贤有了个大致了解。他毕业于国内挺知名的一所高校,学美术的,现在毕业不久,在广告公司做设计。看得出来,他对文身设计挺有心得,也挺有兴趣,跟我们聊起来头头是道,很是兴奋。 因为经营不善,他此前开的这家店,已经倒闭了。 唐哥把拍的文身照片递过去时,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:「没想到这么多讲究啊,看来这顾客挺有眼光啊。」 张贤脸上的兴奋劲儿消失了,问:「可能是吧。他怎么了?」 「你认识这人?」唐哥答非所问,「光看文身的照片,就能认得出来是谁吗?」 「不认识。」张贤马上毫不犹豫地答道,「店里顾客那么多,哪记得住。就是有点儿好奇,你们是警察,没事也不会来问这个,对吧?」 「刑事案子,具体不方便透露。」唐哥冷冷地回答道。之后,我们又从他这打听到了店铺地址,才起身离开。 我留意到,临走前,唐哥还特意站起来,跟张贤握了握手。老土,很中规中矩的范儿,当时我还忍不住在心里笑话了他一番。 「这小子,看着文文静静的,手劲不小。」出来后,唐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。 找张贤了解完情况,我俩又去了次事发的属地派出所。 上次,负责监控的干警已经告诉我们,摄像头因为下雨时进水,短路了,技术人员来看过,说是难修,不如直接换个新的。但更换设备得走程序,已经按规定提交了申请。这次我们来时,得知摄像头还没换好。 从派出所出来,我跟唐哥站在街角抽烟。烟雾从刚下过雨的空气中飘散,看上去有气无力。 唐哥一直盯着摄像头,时不时瞟一眼周围匆匆路过的人。 「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破坏了摄像头?这事儿太巧了。」我问。 「不好说。现在还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证据,而且问过维修工了,确实是短路了。他很确定,不是人为制造的。技术科也提取过摄像头上的指纹,没有外人的。」唐哥说。 「这种小概率的事情也能碰上?这凶手也是,走狗屎运,正好在这个摄像头下作案。」我忍不住抱怨。 「未必。」唐哥一口烟吐出来,袅袅升起,「世上没那么多巧合。」 再次站在那干警面前的时候,唐哥显得更客气了,悄悄跟对方耳语了几句。 「我得请示一下。」干警说,「这种事情得申请,按程序来。」 「没问题,我们可以等。」唐哥满脸堆笑。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,很快,我们要做的事就得到了允许。 派出所处理的日常案件都是些琐事,丢个钱包手机啊,或者破坏公共设施,当街斗殴什么的。看着满屏幕的报案记录,我知道,今天有得忙了。 整理了足足六个小时,我们才将这个摄像头拍摄下的案件罗列出来。 好在报案记录虽然繁杂,但符合条件的并不算太多。 唐哥让我找的,是这个摄像头损坏之后的报案记录。 而且,必须是和摄像头监控范围有直接关联的案件。 记录显示,从摄像头停止工作到现在,只有几起案件发生,涉及当事人十一人。 这就是唐哥的猜测,也是我们的目标。 道理很简单。如果街边的摄像头是随机损坏的,要么就是凶手运气太好了,光天化日之下行凶,刚好碰上一个罢工的摄像头。不能说不可能,但概率太低了。 另一个可能,就是凶手明知摄像头坏了,专门挑选这里作案。 这种可能,显然比上一个要大得多。 那么问题来了,凶手是怎么知道摄像头已经不能用了?如果并非人为破坏,那只有一种可能。 凶手通过其他途径,知道这个摄像头已经损坏。比如,需要调取摄像头内容的报案人员。 这就是我们调取报案记录的原因。 排除过程十分繁琐,每个人的社会关系都得查,看是否和死者有关联。我们查了好几天,才把这十一个人的情况摸排得差不多。 让人头疼的是,除了最后两个没有排查,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异常。 十一人中,有四个人是因为醉酒斗殴,在巷子里打作一团。另外五个人在这里被偷了钱包和手机,还有一个人走出巷子的时候和别人撞到一起,但一方始终不承认是自己撞了人。 经过排查,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。倒是那几个打架斗殴的人非常麻烦,摄像头坏了,彼此认定责任变得复杂。听说我们了解情况,以为事情有了进展,纷纷开始喊冤。 我对那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疑心很重,重点调查了一下他们的最近行踪,一无所获。 「别老盯着那几个混混,丢钱包的人也不少,先看看这个。」唐哥提醒道,「这么多人在这里丢东西,怎么看也不像是偶然现象。」 唐哥提到,别人不敢说,但这个小偷,搞不好真知道摄像头有问题,不然怎么这段时间总有人在这地儿丢东西。 反扒这事,是另一个领域。很多人不清楚,反扒得人赃俱获,还得抓现行,其实侦破难度并不小。 街头扒窃定性盗窃,必须要在扒窃者盗窃的一瞬间捏住对方的手,才能将偷窃者绳之以法。如果钱包已经被偷走,小偷将钱包往地上一扔,想让他承认偷窃比登天还难。 指纹是不可能有的,都有工具,所以难度不小。好在现在手机都自带摄像功能,拍下偷窃过程也不是个难事。可以想见,早几年的时候,反扒的难度不是一般大。 问题是,没有监控,我们去哪里找这个小偷? 天无绝人之路。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,摄像头换好了。 显然,那个小偷不知道这点,还在那里动手,这次被抓了个正着。 派出所通知我们抓到人的时候,我和唐哥都很兴奋,不过也清楚,这个小偷肯定不会是凶手。 很简单,如果真是他杀了人,不会继续在这里偷东西,这不自投罗网吗。 所里负责监控的小孙都认识我们了,拍拍椅子:「看这人的动作挺熟练的,一直在这徘徊,也不去其他地方作案。估计这些日子就是他,自己看。」 果然,监控画面里,一个穿深色衣服的男人始终在巷子周围抽烟,见有人走过就跟在后面,跃跃待试。最新的监控显示,他溜到一伙人中间,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一个人的钱包。 多说一句,在大街上走路,尽量不要背双肩包,尤其是女孩子,东西在身后,眼睛在前面,失窃概率大得多。 镜头里的小偷很快被逮到了,带到队里时,他坐在我们对面,一脸轻松。 一看就是老手,不好审。 不过这次审讯时间不长,因为我们不是奔着失窃案件来的,没问太多相关细节,而是直奔主题。 听说死人了,这小子马上慌了。跟开始时的油嘴滑舌不同,一听提及命案,他脸都吓白了,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利索。 据小偷交代,他一直在这条街道附近作案,这里巷子多,街上人也多,保不齐有人从巷子里三三两两地走过去。这种时候他就会跟上去偷窃,偶尔会有个收获。 不过他知道监控的位置,监控太密集的地方也不敢动手,被拍下来很麻烦。如果有人报案,基本上一抓一个准,所以他都是找监控少的地方作案。 这条巷子本不在他的偷窃范围,摄像头的位置覆盖面很广,大半条巷子都在监控范围内,他只是偶尔路过。 直到有一天,他发现这个地段,多了一个人。 通常小偷的作案区域里,固定出现的人,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。如果突然有陌生人多次在这里出现,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。 现在出现的这个人,就是这么个情况。 开始的时候,他以为来了个同行。这陌生人总是在巷子里转来转去,或者靠在墙角半天不动,似乎在注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。 但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。那人穿了一件套头衫,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上半身。连续三天都在巷子里出现,让他有些恐慌。 如果是同行,他还不至于这么慌。但还有一个可能,就是自己已经被盯上了,这人是警察。 如果是后者,那麻烦大了。 估计是打算抓现行。 虽然心里有点困惑,警察一般不会因为一个小偷,这么大张旗鼓地蹲点,而且这种方式也太明显了,相当于告诉小偷自己被盯上了。 最重要的,他也没在这里偷过东西。职业敏感让他感觉,那人的目光不是放在行人身上,好像在观察什么东西。 出于谨慎,这几天他暂时停止了偷窃。不过这之后又过了三天,那个人不见了。 他观察了几天,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,刚刚放下心来,警察又出现了。 小偷交代,警察去的时候,还带了几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,他和旁边围在一起的人听到,其中有人说了一句,监控坏了什么的。 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这就是他的机会,知道这点后,他有意在这地方偷了几次,果然没有被追查。这让他深信不疑,于是继续作案,直到被抓。 我明白了,这几个年轻人就是聚众斗殴的那伙人。估计是到现场指认,结果刚好被这小偷听到了只言片语。回想起报案记录,好像的确是在斗殴之后,才开始出现失窃案件。 不得不说,这个小偷,很会利用机会。 虽然收获不多,但至少那个莫名出现了几天的人,被纳入了我们的视线。 小偷描述,对方总是低头弓着背,他也是远远看到的,不好推断身高,但目测不会高于 175。 男女未知,上身的衣服将头部遮掩得非常彻底,身态步伐也看不出端倪。 不过这不是问题,毕竟那个街区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摄像头。不管这人是从哪个方向离开,总要被监控拍到的。查看一下其他摄像头,确定这个人的行踪不难。 没想到,我又失策了。 根据小偷交代的日期,四面八方的监控中都没有看到这个神秘人的行踪。 我们将从各个方向离开巷子的人群进行了汇总辨析,没有发现符合他供述的衣着特征之人。 将穿套头衫这个特征去除后,倒是有几个人符合条件,但一一比对,在死者被杀的当天晚上,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。 案件查到这里,又进入了一个死胡同。 很明显,这人是有备而来的。不光作案过程有预谋,离开现场也有明确的计划。 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,只有一种可能,就是凶手在出巷子之前就换了衣服,所以我们从其他监控中发现不了。 当然,前提是,这个神秘人就是凶手。目前来看,这种可能性很大。 看来我们之前的侦查方向被误导了。 而且变装的话,可能性太多了,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人会换上什么衣服。目前看来,对方宽大的衣着,明显是为了方便换装。 也有一种可能,就是那个小偷撒谎了。 「可能性不大。」唐哥说,「对他来说,这和他盗窃的事实没有关系,他没有动机。而且这种刑事案件,如果他误导我们侦查,会加重罪责,没必要。」 「除非他和案件有重大关联,在保护什么人。不过现在还没看到这种迹象。」唐哥又补充了几句。 「别灰心,这两组线索断了没关系。继续查,不是还有一组报案人员吗?」唐哥带着鼓励的语气对我说。 我苦笑,一对走路撞在一起的行人,能有什么线索。 谁能想到,我又错了。 这起报案的内容平平无奇,一位老人和一个女人经过这里时,不小心撞到了一起,老人称自己被撞伤,要求对方赔偿医药费。但女人拒不承认是她撞伤老人的,坚持说老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墙上。最后老人报案了,要求查看监控。 坏掉的监控当然无法还原事故。老人在派出所纠缠了很久,但因为只是摔了一跤,也没有重大损伤,民警建议双方如果还有纠纷,走民事诉讼程序。后来女人提出赔偿对方五百元,协商了事。 这起纠纷实在是太普通了,随处可见,我也没报什么希望。 但查到赔钱的女人时,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。 这个女人,竟然已经死了。 电脑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,女人已经意外死亡,我详细地读了一下整个事件过程,一脸震惊。 这个女人死后不久,李立强就在那个摄像头下被杀了。 而这个死去的女人,也曾经出现在那个诡异的监控下。 奇怪的是,两人都是摄像头坏掉之后死亡的。在此之前,那个地段从来没有出现过命案。 我心里抖了一下,有种不祥的预感。 女人叫黄婷婷,20 岁,死于坠楼。大约两周前,从家中 20 层楼上自行跳下身亡。当时家中只有黄婷婷一人,现场痕迹检验和物证显示,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。 尸检显示,死者体内存有毒品痕迹,并有长期吸毒的表征。判断死亡原因是吸毒后神经处于亢奋状态,出现幻觉自行坠楼。 这种案件并不陌生。 当今社会,毒品的更新换代日新月异,各种化学合成类毒品对神经的刺激已经远超以往的鸦片、海洛因产生的欣快感,更可怕的是,这些致幻类毒品多数会让人产生幻觉,在令人飘飘欲仙的同时,会使人极度亢奋,眼前出现各种难以想象的奇特场景,有人觉得自己能够飞翔,有人觉得自己力大无穷,可以上天入地、无所不能,所以因此产生的跳楼、自残等自毁行为屡见不鲜。 同时,作为中枢神经兴奋剂的致幻类毒品,对于脑神经的破坏是不可逆的,会带来永久性的脑损伤,所以一旦沾染这类毒品,相当于已经踏入死亡的深渊,甚至生不如死,终生都将活在蚀骨焚魂的痛苦中。 黄婷婷一定是在吸毒后处于亢奋状态,在幻觉的影响下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的阳台。 问题是,她的死亡,和这个李立强有没有关联? 「很可能有。」唐哥眼睛炯炯有神,「他俩都是吸毒人员,而且先后身亡,一个死于毒品,一个死于他杀。杀掉李立强的人,很可能和黄婷婷有关。」 当务之急,是调查一下黄婷婷的社会关系,看看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有没有交叉。 调查并不复杂。当初黄婷婷死亡的时候,相关工作已经详细调查过了。我们要做的,不过是将这些情况再重新梳理一遍。 就在这时,意外又出现了。 我看到案卷死者履历中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,顿时一个激灵。 黄婷婷和张贤竟然毕业于同一所学校,也就是说,两个人是校友。 这个世界上,没有那么多巧合。 当然不是巧合,因为调查履历发现,黄婷婷毕业后一直都没有正式入职,自己开过一家小店,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。 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她开的是一家文身店。 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查到这些,我立马给唐哥打了个电话。 「不意外,我已经知道这事了。我去那文身店原来的地址查过,店不是张贤开的,是他女朋友开的,就是黄婷婷。事情很明显了,不过我们现在证据还不足。」他沉吟了一下,说,「你查查还有没有其他线索,比如黄婷婷的手机,看看有没有和李立强或张贤的联系,我再摸一下张贤的情况。」 黄婷婷的死被定性为自杀后,案件完结,手机已经还给家人,不过手机中的存储内容还有备份。 不出意外的是,我重新看到了那个有来历的文身。 这次是一张照片。显然,黄婷婷对这个文身十分重视,特意拍下来存在手机里。从图片来看,这就是死者身上的那片文身,因为我看到一个和死者后背上位置相同的痣。虽然被文身的颜色覆盖了,但仔细看还是能够分辨出来。 而这张图片的名称,明显是一个手机号码。 我再次激动起来。这手机号,很可能就是李立强的。 我又猜错了,经查询这个号码的机主,没有进行登记。 当时实名制还没有全面普及,这倒也不意外。 这样看来,李立强的嫌疑仍然很大,毕竟他是吸毒人员,办事小心。 不过至少有了一个号码,这就好办多了。 另一方面,唐哥也收获不小。 他问过黄婷婷的同学,张贤就是她在校时的男朋友,比她高两级,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如胶似漆,十分要好。同学都很看好这一对,还以为毕业后他们就会结婚,没想到后来听说他们分手了。 很正常,她吸毒了。一朝吸毒,终身戒毒。张贤离开她,并不意外。 现在看来,张贤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大。现在重要的是找到足够的证据。 我们没有找到黄婷婷和李立强直接联系的线索,但那个图片下方的手机号,又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发现。 调取到的通话记录显示,案发前一天,同一个座机曾经打过三次电话到这个号码。 是个路边电话。找到摊主后,她对打电话的人没有太多印象,只说对方是个男人,个子不高,听声音挺年轻的。 「穿个套头衫,帽子翻上来,看不到脸。」摊主说,「说话声音又小,听不清楚。」 「现金结账,没有留下手机痕迹。」 「这小子果然聪明。」唐哥叹道,「滴水不漏。」 他左右环顾,眼神一闪,表情生动起来。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街角一个摄像头映入眼帘。 这次,摄像头没有坏。 非但没坏,分辨率还很高。我们从耸动的帽子低下,终于截取到那张清秀的面孔。 是时候和他谈谈了。 张贤坐到我们面前的时候,表情很惊恐,嘴唇都在翕动,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。 「算了,别装了。你来这里的时候,我的同事正在搜查你的住处,我想,应该会有所收获。」唐哥开门见山地说。 张贤满脸通红,半天没说话。开口的时候,声音颤抖。 「你们搞错了。」他看着我说,「我什么都没干。」 「我们发现了你和李立强的通话记录。他吸毒,很小心,但你和他的通话记录没法造假。你连续三次用座机和他联系,恰好是在李立强死前的那天。监控已经清楚拍下了这一切。」 「通过电话,不代表就是我杀了他吧。我在文身店的时候和他互留过电话,那天有点事情找他,手机又没电了,只好打座机。」张贤一副努力争辩的模样。 唐哥和我对视了一眼。本来还不确定那个号码是李立强的,这下没错了。 「他就是你设计那个图案的顾客。当然,你应该很清楚。当时我问过你,是不是认识那个文身的主人,你说不认识。」 「但你回答得太干脆了。我话刚说出口,你就直接否定了。当时我就觉得,你认出了那个文身。」唐哥说。 「店里那么多顾客,就算这个图案不是专门给他设计的,正常人也得思考一下。」他接着说,「你说对吧?」 张贤没有说话,头微微抖了抖。 「你还算是坦诚,至少承认了自己曾经在文身店干过。不过还有件事情你没有告诉说我们,那个文身店的老板,就是你女朋友,黄婷婷。」 「前女友,不好意思。」唐哥说,「黄婷婷已经不在了,这你应该知道。」 这句话明显击中了张贤,他脸色顿时变了。 我见过这种表情,绝望中带着愤怒。虽然只是一瞬间,但已经让我心里紧了一下。 果然是他。 「这事和我也没关系。」张贤小声说,「她自己不检点,我们早就不联系了。」 「不对。」唐哥打断他,「在黄婷婷死前的几天,你们还发生过激烈争吵,我们现场走访过了,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俩在咖啡店见面,而且情绪激动。」 「那又怎么样?」张贤说,「我找她要回之前给她买的东西,分手了就得还给我。我承认,这么做挺不爷们的,但我不想做冤大头。」 「我们家穷,没那么多钱给她挥霍。既然分手了,就把东西还给我。」张贤表情渐渐冷起来。 「说到你们家,你父母是做什么的?」我有点疑惑,唐哥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。 张贤没想到他会这么问,愣了一下才说:「做生意,怎么了?」 「说仔细点,什么生意?」见对方没说话,唐哥接着说,「我来说吧,是屠户,简单点说,就是杀猪的。」 「别误会,我没有别的意思,就是有点吃惊,没想到你这只握画笔的手,居然还宰过百十公斤的猪。不过上次咱俩握手的时候,你的手劲确实很大。对了,你父亲还很自豪地告诉我,你杀猪是个好把式,手起刀落,从不拖泥带水。」 我突然明白了,上次临走唐哥还特意跟张贤握手道别,当时我还在心里笑他土来着。 张贤面无表情,不过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。 他冷冷地说:「我没杀人,婷婷的死和我无关。」 「你说得对。她的死和你是没有关系,但李立强的死就不同了。」 「也跟我无关。」张贤长舒一口气,「你说我杀了他?一派胡言。」 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你说自己是文身店老板,而且店里没别人。为什么撒谎?据我们了解,你会设计,但不会文身。真正给李立强动手文身的,是黄婷婷。」 「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,毕竟人已经不在了。」张贤抿抿嘴说。 「那你又为什么承认文身是你的作品?」我问,「直接否认不就行了。」 「没必要。」张贤说,「你们既然找到我了,迟早会查到的。」 「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查到黄婷婷,但我就是不想提到她。」他又补充了一句。 这时我们告诉他,已经在他家搜到了死者的手机,正在做痕迹检验,相信会有所发现。 张贤抿着嘴,一言不发。 我们还告诉他,已经去过他父亲家了,所有道具都被带走,正在检验,相信能有所收获。 「我们还找到了那双案发现场的鞋子。」唐哥说,「你不知道吧,你的鞋底沾有死者的血迹。你确实足够小心了,但百密总有一疏。」 「剩下的,你自己交代吧」。他叹口气,「我看过黄婷婷手机里的东西了,你远不像自己说的那么绝情。」 「给我根烟抽吧。」证据面前,张贤终于开口了。 以下内容来自张贤的讲述: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,感情非常深。大学毕业后,婷婷不想去公司上班,觉得束手束脚,打算自己开一家小店。她喜欢文身,再加上学的是美术,就打算自己做这行。 手艺不是那么好学的,不过她干什么我都会支持,所以也就陪着她一起做。开始的时候,我们什么都不会,总被人坑,不过时间一长,也算是摸到了点头绪。 我设计学得不错,再加上从小对很多传说和禅宗很感兴趣,所以做的图案也挺受欢迎的,倒是婷婷,有点三心二意。 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阿强的。他流里流气的,但人很豪爽,每次给钱都很大方,所以我和婷婷很快和他认识了。 后来他还介绍过几个客户,社会气比较重,不过我们也没放在心上。来这里做文身的,多少都有点个性。 不过我不知道,他吸毒。 我不知道婷婷是什么时候和他混在一起的,可能是店子倒闭之后的那段时间。婷婷心灰意懒,天天待在家里,哪里都不想去,我找了个小公司上班,每天忙着工作,也就顾不上她。不知什么时候,她和阿强搅在了一起。 我知道的时候,她已经吸了一段时间了,整个人都不好了,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。 刚开始我还不以为然,觉得把她捆在家里,待几天也就戒掉了。是我太幼稚了,毒品的力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。 开始的时候,她还挺配合的,发誓说一定要戒掉。不过真正把她绑在床上不久,事情就变了。 她一会儿怕冷一会儿怕热,眼睛都红了,很快就开始胡言乱语,不时还怪笑。等到恢复了神志,就开始不顾一切地乞求我放她出去,见我不答应,就像疯了一样拿头撞墙,痛哭流涕,头发散乱,像个女鬼。 最后她绝望了,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骂我,那些话我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,她会变成那个魔鬼一样的样子。 我心软了,放松了警惕。等她再次失去知觉的时候,我就松开了绳子,看她毫无反应,我打算出去给她买点吃的。 我回来的时候,她已经不见了,住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。我找了很久,所有她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,没有踪迹。很久之后,等我找到她的时候,她已经…… 说到这里,张贤声音开始发抖,抽搐着半天说不出话。 我清楚,有些话,这个男生一时说不出口。 案卷显示,黄婷婷后来为了得到毒资,已经开始从事皮肉生意。 张贤继续他的讲述。 之前我一直以为,只要意志力坚定,戒掉毒品不过是时间问题。是我太幼稚了,太幼稚了……毒品就是不断索取生命的魔鬼,没有人沾染之后能够摆脱它的魔爪。人的意志力,在毒品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 婷婷是个多好的女孩。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,听荤段子都会脸红的婷婷,为了毒品,会变成个恬不知耻的妓女!我见到她的时候,她已经不认识我了,只会匆忙地爬到我身上摸索着找钱包,像是只被抽掉了脊骨的老狗一样,眼里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机。 她被毒品彻底毁掉了。一个活生生的人,已经变成了只知道吸毒的行尸走肉。 「我看她戒过两次毒。」我说,「后来又复吸了?」 「没用的。」张贤接着说,「回来之后,不多久就中邪了一样去找毒品,毒瘾发作让她早就丧失了神志,她满脑子只有毒品,那时你说什么,她都不会听进去的。」 「她毒瘾发作的时候,能拿起菜刀砍我,后来忍无可忍,拿刀往自己身上砍,这个时候,你和她谈感情,有用吗?」张贤说这话的时候,语气平静,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。 「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监控坏掉了的?」唐哥沉默了一会,问。 「很偶然。」张贤抹了一把脸,说,「是婷婷告诉我的。出事之后,她答应赔那个老人钱,但她哪有钱,就给我打电话。」 「五百块钱,她都掏不起。」他呜咽着说,「你想想,她过的什么日子。」 「就是那时,我知道那个摄像头坏掉了。我也帮她掏了那钱。」 我点点头,问:「你是怎么知道她不在了的?」 「她后来说要还我钱,我们见过一面。我也不是为了那点钱,确实就想见见她。」 「说实话,没见面之前,我觉得自己对她已经没感情了。可见到她那个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样子,我心里像刀绞一样。她已经被摧残得不像个人了,但看得出来,她对我充满了悔恨和依恋,哭得不成样子,反复说自己害了我,对不起我。」 「那时我才发现,自己其实一直都没忘记她,我还爱她。连我自己都没想到,我对她的感情这么深。」 「我也哭了,又劝她戒毒,结果我俩在见面的咖啡店吵了起来,不欢而散。再后来,我联系不上她,一打听才听说她……」 「说实话,我应该为她解脱感到欣慰的。这么多年,她终于不用受苦了。但我真的恨,我恨李立强,尤其是婷婷的死,让这种恨被放大到了极致。我恨不得把李立强抽筋扒皮,挫骨扬灰!」 「我是从以前的顾客那打听到李立强的行踪的。这个畜生还在到处拉人吸毒,谋取毒资,他的伎俩,就是把人拉下水,靠对方供自己吸毒。」张贤脸色铁青,「我听到这个,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,当时就动了杀机。」 「人面兽心的畜生,不是他,婷婷不会死!」张贤咬牙切齿地说,「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杀了他,这种畜生不配活在世上!」 我半天没说话。实话说,这是我第一次直观认识到毒品的残暴,心惊肉跳。 「我一直有个疑问,现场没有发现你的任何痕迹。」回过神来,我忍不住说,「你是怎么做到的?」 「很简单。」张贤冷笑,「当时李立强在打电话,我一刀就扎在他脖子上。他手一摆,手机掉下来正好被我接住了。我转身就跑开,当然没有血迹。」 他看了我一眼,补充道,「我是个爱干净的人。」 「这么快?」我叹道,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」 「只能说我运气好吧,动作也确实很敏捷吧。」 「不只。」唐哥眼光凛冽,「和你家传手艺有关吧。」 「不错。」张贤淡淡地说,「我在家的时候每次都躲着猪喷出的血,习惯了。」 他说得很平淡,好像只是碾死了一只虫子。 「你是怎么约出李立强的?他应该很忌惮你才对。」 「别忘了,他也是毒虫。」张贤冷笑,「我只要告诉他,我手里有毒品可以提供,他一样会奋不顾身地跑过来。即便知道可能有假,但我说过,瘾君子毒瘾上来的时候,是群丧失理智的行尸走肉。再说了,他看我文文静静的,一贯瞧不上我,绝对想不到我会杀人。」 「那个地段,我去看过几次,很合适动手。晚上没什么人,而且没监控。」张贤说,「这件事情,我谋划了很久。做设计的,习惯规划好了再出手。我自以为很小心了,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识破了。」 他慢慢伸出拇指:「不得不说,你们很厉害。」 「你心理素质很好。我们看过伤口,就一刀,很结实,说明你手都没有抖。」 「你小看我了,杀掉他对我来说,不是难事。」张贤说,「我在家里杀猪,早就练就了一身胆子。在我眼里,他不如一头猪。摸摸自己的喉咙,位置不难确定。剩下的,就是胆量和手法了。」 「我杀人的手段,不比画画差。」张贤声音不大,但语气异常坚定。 「你该报警的。」唐哥叹了口气,「引诱吸毒是重罪,该让法律严惩他,为这种人搭上自己,不值得。」 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」张贤笑了,「再说,杀了他,我心里痛快。」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,他的笑容有种莫名的恐怖。 我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气,如同那个狰狞可怖的文身。 「可惜了。」唐哥走出审讯室的时候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:「多好的小伙子,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。为了个人渣,赔上了一生。」 我一直都知道毒品危害巨大,但从来没想到,竟然这样凶残。 我脸上还挂着震惊的表情,忍不住感慨:「为什么有人会去碰这种东西,就没有办法对付毒品这种恶魔吗?」 「唯一的办法,就是不碰。一朝吸毒,终身戒毒,这都是血淋淋的事实,是无数像黄婷婷一样吸毒人员和家人血泪凝成的教训。」唐哥接过我的话,说,「别说是普通人,禁毒战线上曾经有一位战友,自以为意志力坚定,以身试毒,最后一样染上了毒瘾。」 「所以对那些涉毒人员,绝不能有丝毫放松和懈怠。每年我们牺牲在禁毒战线上的战友,不在少数。他们每个人背后,都是一个家庭的付出。就是为了祖国的安宁,人民的平安幸福,一代又一代的禁毒警察,和毒品战斗了几十年,直到今天,都不敢放松丝毫的警惕。」 我很少见师父唐风这样一本正经地同我说话,但这次我知道,他认真了。 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里,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。 「我们禁毒的决心和力度,就是这么坚定。」他一字一顿地说,「记得那个文身吗,你记住—— 金刚怒目,菩萨低眉,俱是慈悲。」